第三章 教堂(3 / 3)

板小路,终端晃着一线金芒。

稀稀拉拉穿梭在窄巷的路人不由多看一眼刚才摇曳而过的衣摆,要不是她穿着复古立领白衬衣与黑色包臀鱼尾裙,一定有人怀疑那是刚从乌菲兹美术馆走出来的东方维纳斯。

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铺满金光的尽头,融入纯净优雅的钟塔里,老基督徒才回过头来,垂眸喃喃念了句什么。

陶倦言还没来得及赞叹这座世上最美教堂的瑰丽,就接到了杨肃明的电话。

“喂,杨师?您老怎么有空亲自打来?”与和蔼的恩师交谈,她的语气也轻缓生动几分。

“小言啊,这次辛苦你了,我人在美国走不开,你师兄专业不对口,就只好从国内把你找过来。这次受托的昭世集团就是之前几个临床试验的赞助人,对了还有德国的研究实验室最早也是他们的。”

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,哪个搞科研的背后没几个金主呢?养兵千日用兵一时,人家信不过别的人自然就想到受过自己恩惠的。

“没关系,最近不忙,要这么说我的博士论文也承蒙他们不少帮助。”

“还是你懂事儿啊,诶你见着你师兄没有,他不是说要去探望你吗?”

“我也不清楚……替我和师兄说一声让他别跑这一趟了,我也不大有空。”

听杨肃明的意思是还想说两句,只是临时又有事,只好最后强调了一句“记得签署协议”就挂了电话。协议是每次都要签的,陶倦言也没放在心上,只是松了一口气,左右他想说的也就是两个徒弟间僵硬的关系,每次一提就是大家尴尬。

哎,老人家就是爱操心,都是学(千)心(年)理(的)学(狐)的(狸)要真能解决也不会拖到今天成为一块心病。

电话打完,她正走到正对圣百花大教堂的位置。

这是陶倦言第一次,因为建筑的美丽审视教堂存在的意义。

不愧是上百年铸就的杰作,每一个窗格与花棱都精致无匹,旖旎又严谨。红白绿三色的砖瓦折射出典雅肃穆的神光,能够直射入人心,让人一瞬间回溯到文艺复兴,体悟更遥远乃至中世纪的神秘精神世界。

如果说,圣百花大教堂具有一种能够激发思考的能力,那么那个站在不远处,侧身抬头望着教堂的男人,足以让一切思考停滞。

这很矛盾,美院进修的年轻人突然不知该怎么下笔。在教堂前蹲了几个星期,他学会了画拱顶,画神明,却忘了该怎么画自己最拿手的人像,而常常摸不着头脑的宗教题材画面一瞬间在他脑海中勾勒成型。

明明只是两个陌生人的对视,他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认识,但是画面霎时和谐起来,他连毕业作品的名字都想好了。

那副作品该是这样的

以穿灰西装外罩着米色大衣的男人为中心,静止的光线开始流动、飘散、重塑,化作金色的戒锁死死缠绕住男人的命脉,而他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、无动于衷的姿态。但矛盾之处在于四周跃动的影和不安的烟雾又像一种无象的试探,仿佛癫狂的劣风被镇压后,仍不死心满怀恶意地挣扎,来表达对无聊的不满。

他窥探人间,皮下空空,生而为恶,将隐秘的求救混杂在不成调的轻哼中,点燃自己的灵魂当做烛火,引诱飞蛾。

终于如他所愿,在一片寂静里,一腔孤勇的神职者听见了他的求救,她背对着光,夕阳金粉般洒在她的身上,端庄又娴静。

年轻人一拍脑袋,惊觉自己居然不止是个平平无奇的绘画天才,这一开窍搞不好还能冲刺一下文学诺贝尔。

他忙埋头苦干,殊不知这幅画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挂在了一栋佛罗伦萨郊区别墅中,画中恶鬼的婚房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