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渐深,南京城仿佛一头受伤的巨兽,在痛苦的喘息中逐渐陷入沉寂。 白日里的喧嚣与骚动,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,只留下无边的黑暗与零星灯火,在寒风中摇曳闪烁。 而在城市的一隅,宪兵队。 一条悠介独自坐在宽敞的办公室内,身体深深陷入柔软的真皮座椅。 窗外,一弯残月挂在光秃秃的枝桠上,月色朦胧,给冬日萧索的大地披上了一层凄清的薄纱。 他的心情,却与这凄冷的夜景截然不同,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舒畅感,在他心田里缓缓流淌。 这份舒畅,源头在于小娟。 那个被他从死亡边缘强行拉回来的华夏女孩,伤势恢复得出乎意料地顺利。 军医官下午刚刚汇报,伤口愈合良好,感染的风险已大大降低。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。 想到小娟,一条悠介的指尖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,节奏轻快。 当然,他并没有忘记对李守仁的“承诺”,找回那块被视为“母亲遗物”的怀表。 这不过是整个计划中一个微不足道却又必不可少的环节。 斩断小娟与过去的联系,需要一种仪式感,需要一种看似圆满的终结。 当着她的面,将这块承载着“骨肉亲情”的怀表交还给她,,以此象征一种彻底的告别与效忠。 这其中的心理操控意味,一条悠介细细品味,觉得颇为精妙。 想到李守仁,一条悠介的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。 此刻,那块略显陈旧却依然能看出做工精致的银质怀表,就静静地躺在他的面前桌面上。 宪兵队已经恢复了供电,办公室内灯火通明,炽白的灯光洒在银质的表壳上,反射出冷冽的光泽。 手指细细摩挲着表壳上雕刻的精美缠枝莲纹,纹路细腻流畅,显然出自技艺娴熟的工匠之手。 表壳背后,似乎还刻着一些模糊的字迹,可能是年代久远,也可能是经常摩挲,已经难以辨认具体内容。 想必是寄托思念的语句吧?一条悠介漫不经心地想。 这些华夏人,总喜欢在这些无用的物件上寄托过多廉价的情感。 他仿佛已经看到,明天,当他把这块怀表交到小娟手上时,那女孩脸上可能出现的复杂表情,惊愕,感激,或许还有一丝释然? 然后,他会用最温和却又最不容置疑的语气,告诉她即将开启的“新生”,以及她需要为卉子小姐奉献的忠诚。 接着,他似乎又看到了鹰崎少爷用带着贵族腔调的京都口音说:“一条君,你果然是个心思缜密吗,值得信赖的人。” 这赞许,将如同最醇美的清酒,催化他的忠诚,铺平他晋升的道路。 思绪飘荡间,一条悠介下意识地想打开表盖,查看一下这块怀表是否还在精准地行走。 伸出修剪得十分整齐的指甲,轻轻抵在表盖的缝隙处,习惯性地用力一抠。 然而,预期中那声清脆的“咔哒”声并未响起。 表盖只是微微开启了一条细缝,便传来一丝极其细微却清晰可辨的滞涩感。 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,卡在了表盖精密的合页机构深处,阻碍了它顺畅地弹开。 “嗯?” 一条悠介微微蹙起了眉头。 他是一个追求完美,注重细节到了近乎苛求的人。 这种性格特质,也让他对一切不完美的事物抱有本能的反感。 即将作为重要道具送出去的“礼物”,岂能存在丝毫瑕疵?一块连表盖都开合不顺畅的怀表,不仅显得寒酸,更有损他一条悠介的体面。 这点小小的障碍,像一颗细微的沙砾,落入了原本运转平滑的心理齿轮,让他那片刻的舒畅心情蒙上了一层阴影。 他绝不允许这份精心准备的计划,出现任何不可控的纰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