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那浩瀚大洋之上,赤日炎炎,万里无云,海面平铺如镜,竟不见一丝波纹荡漾。
但见一支雄壮船队,共计三十五艘巨舰,正缓缓顺着海流向东而行。
那为首的旗舰“虞美人号”更是气派非凡,船身长达四十余丈,三层楼阁,雕梁画栋,船舷两侧各列五十门大炮,炮口覆着油布,在日光下泛着幽光,摄人心魄。
可奇的是,那高耸的三桅巨帆软软垂着,不见鼓荡。船行速度极是缓慢,竟如蜗牛爬行一般。
其余各舰亦是如此,虽都是千料大船,此刻却似被困住的巨兽,空有雄壮身躯,不得施展。
虞美人号船头,凭栏立着一女子。
但见她身着月白色窄袖短衫,外罩一件天青色比甲,腰间系着墨绿丝绦,下穿藕荷色撒脚裤,足踏鹿皮短靴。
这一身装扮,干练利落,正是为远航特制的行头。
再看其面容,约莫十六七岁年纪,鹅蛋脸儿,肌肤莹白如雪,两弯柳叶眉不画而翠,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。
最妙的是鼻尖微微上翘,唇不点而红,天然一副娇憨之态,偏生眉宇间又藏着几分坚毅。
这便是岭南虞家的大小姐,此番航行的副指挥——虞姒。
虞姒已在此站立半个时辰,手中握着一支单筒千里镜,向四下海面不住张望。
良久,她轻叹一声,那叹息声落在寂静海面上,竟似有回声一般:“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!按王爷所给海图推算,此时早该见到夏威夷群岛的影子了,偏生遇上这该死的无风带!”
说话间,虞姒将千里镜收起,转身望向周遭舰队。
但见二十五艘战船呈护卫阵型,将补给舰牢牢护在中央。
各船甲板上,麟嘉卫水军士卒虽汗流浃背,却仍各司其职,了望的了望,检修的检修,无一人敢懈怠。
虞姒摇摇头,从身旁小几上提起一壶甘蔗酒,又取了两个细瓷杯,缓步朝船舱走去。
那舱门虚掩着,透出隐隐烛光,竟是一夜未熄。
推门而入,一股沉水香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。
此时晨光已透过琉璃窗格洒入舱内,与那将尽未尽的烛光交融在一处,映得满室昏黄暖融。
书案后坐着一位女子,正伏案疾书。
细看这女子,约莫二十七八年纪,穿着浅紫缠枝莲纹交领衫,外罩一件鸦青半臂,因在舱中,未戴帷帽,满头青丝只用一根白玉簪松松挽着,此刻已有些散乱,几缕碎发垂在颊边,平添几分慵懒之态。
她生得端庄秀丽,眉如细柳,目似秋水,鼻梁挺直,唇形丰润,此刻虽面带倦容,却更添了几分别样风韵。
这便是东美洲公司大掌柜,此番航行的总指挥——虞芮。
只见书案上铺满了海图,有羊皮所制,有绢帛所绘,更有许多新近用炭笔描摹的草图。
虞芮左手按着一张巨幅海图,右手握着一支炭笔,眉头紧锁,嘴唇抿成一条直线。
案头烛台积了厚厚的烛泪,一旁的白瓷杯中,半盏咖啡早已凉透,面上结了薄薄一层脂膜,显然是忘记了饮用。
“姑姑!”虞姒轻唤一声,走到案前,“你都连着三日没合眼了,喝点酒,歇息片刻吧!”说着,她将凉咖啡倒入痰盂,换了个霁红釉瓷杯,斟了半杯甘蔗酒递过去。
虞芮这才抬起头,眼中布满血丝。
她接过酒杯却不饮,只苦笑道:“玉娆,你说说,杨炯那《东路航行须知》上写着‘尽量避开倭国外海无风带’,可咱们离开倭国已数十日,这还算‘外海’么?
这茫茫大海,何处是边,何处是界?”
这话里带着七分委屈、三分抱怨,偏生语气仍是温温柔柔的,倒像是个受了欺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