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净江行动”的余震仍在官场深处蔓延,但汉江的街面,却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了秩序,甚至焕发出许久未见的鲜活气象。 以往盘踞在夜市周边、眼神游移的社会青年不见了;深夜炸街扰民的机车轰鸣也销声匿迹。 曾经被一些灰色势力“看场子”而显得乌烟瘴气的商业街区,现在人流如织,孩童嬉戏,老人闲坐,夜市摊主的叫卖声都显得格外响亮。 街面见警率空前提高,闪烁的警灯在重点区域常态化亮起,新设立的警务站像一颗颗钉子,扎进了过去治安的薄弱环节。 老百姓的感受最直接,买菜时听到摊主闲聊:“这下好了,那帮收‘管理费’的崽子进去了,我这小本生意能多落几个子儿。” 接送孩子的家长也安心不少:“学校门口清静了,以前总有些混混晃荡,现在早晚都有警察,心里踏实。” 这些细微的变化,比任何工作报告上的数字都更让宋江感到慰藉。 扫黑,扫除的不仅是几个团伙,更是弥漫在社会空气里的恐惧与不公,换回来的是市民实实在在的安全感和对政府的信任。 这为下一步所有的经济发展举措,铺下了最重要的基石——稳定的社会预期。 然而,按下葫芦浮起瓢。治安面好转的代价,是部分党政机关和政法系统内部出现了剧烈的“岗位地震”和暂时性的运转阵痛。 组织部长曹世宝捏着眉心,对面坐着人社局和退役军人事务局的负责人,烟雾缭绕。 “327个转业干部,省里统筹了不到20个高位,剩下300多人的去处,就像300多块大石头压在这里。”曹世宝指着摊开的名单,“书记的指示很明确,要‘重点安排’、‘人岗相适’、‘不能寒心’。但难就难在‘适’字上。一位在高原戍边二十年的雷达兵营长,你让他转业到市发改委规划科写材料?一位带过特战连的副团长,安排去老干部局搞服务?不是岗位不好,是专业、经历、思维模式转换的鸿沟太大。我们摸底谈话,很多人自己也迷茫,除了‘服从安排’,对地方工作几乎没有概念。” 退役军人事务局局长赵朝阳接口:“更棘手的是,这次扫黑空出来的岗位,尤其是公安、政法、街道这些一线实权部门,专业性强、责任重。比如黄江区分局,班子几乎被一锅端,维稳压力巨大,急需能镇得住场面的老公安接手。转业干部里虽然不乏师团级领导,但隔行如隔山,公安业务的复杂性和风险性,不是靠军队管理经验就能立即上手的。把重要的公安岗位给一个毫无经验的转业干部,是对工作不负责,也是对他本人不负责。” “所以矛盾就在这里,”曹世宝叹息,“一边是大量需要妥善安置、素质优秀的转业军人,另一边是空出来的、需要专业能力的关键岗位。我们得像配钥匙一样,一把钥匙开一把锁,但现在的感觉是,钥匙和锁的型号对不上,需要重新打磨。这个打磨的过程,需要时间、需要培训、需要各部门有接收和培养的耐心,但现在各个单位都因为扫黑缺人,急着要能立刻顶上的熟手,等不起。” 会议陷入僵局。大家都明白,书记的指示是从政治和情感高度出发,绝对正确。但落到具体操作的泥土里,每一步都布满荆棘。 家里的灯光柔和,暂时驱散了白日公务的沉重。 妻子金芷婷端来水果,看似随意地提起:“老宋,有件事,我妈那边拐了几道弯找过来的。纯川县老家那边,有个远房表亲的孩子,叫周正辉,在部队干了小二十年,是个团长,今年转业回汉江。家里人使不上劲,听说……听说你现在管着汉江的事,就想问问,能不能在安排的时候,稍微……关照一下?听说那孩子很踏实,立过功。” 宋江放下手中的书,揉了揉太阳穴。家里这条“线”,他向来谨慎。沉默片刻,他问:“人你见过吗?具体什么情况?”